“上午及晚上均修改文稿。参军戏部分已毕,但不满意。……参军戏之发展为宋杂剧是无可置疑的,但‘陆参军’似乎并非其经过形态,因宋杂剧中找不到妇女演假官戏的记载,陶宗仪、周密二目录中也无显著的痕迹可以证实此点。当然还可进一步从陶、周二目中进行探索。”
第二天,“下午,反复考虑参军戏问题,也翻看了王国维历史,仍无所获。意者,‘陆参军’岂为一支流,因流传地不在京城,乃随时代而泯灭,故从宋杂剧中看不到继承的痕迹欤?子曰:‘思而不学则殆。’没有新材料,这个问题是不会有新进展的,只好暂时放下。”
张庚先生买过很多书,买了就认真地读,他的日记中记下了对这些书的评价和读书的收获。有的还与自己以往的著述相对照,不断推进自己研究。
1962年1月17日日记:“上午,翻《全唐诗》研究踏谣娘的时代问题。段安节、非常月确为安史之乱前后的人,段著《教坊记》在安史乱后玄宗死后。非常月,《全唐诗》称作西河尉,唐肃宗乾元时始有西河县名,则常亦乱后始作县尉也。踏谣娘之用女扮,可能自乱后始。下午,去医院……晚,去田汉同志处……八时回,在灯下,反复研究踏谣娘问题,极可能在安史乱后有变化,但仍有疑点。”
中国戏曲雏形——踏摇娘
解决完踏谣娘等问题后,又继续研究宋金杂剧等问题。经过反复修改后,张庚先生又将文稿交院内专家讨论,认真听取大家意见后再做修改。
1962年11月13日日记:“上午,八时半,往八大处听取戏曲史组对《起源形成》意见,小仓、俞琳、何为等发了言,提了若干文字上的疏漏,及应论而未论及之处,甚有益处。”
“读冯沅君《古优解》,材料也比较多,也有好多见解,但处处与西方之funny比,并以之来证优,则迷误矣。”翌日,“读《古优解》中注解部分,其关于巫的分析觉得很有独到之处。”
张庚先生对戏曲艺术的理论与实践全面关注,而又特别重视戏曲史的研究,在戏曲史研究中又特别重视戏曲起源形成的研究,这是因为历史是决定事物的本质和规律的最重要的因素,逻辑的起点与历史的起点是一致的。张庚先生早年曾翻译格罗塞的《艺术的起源》,对艺术的起源的问题有浓厚的兴趣也早有了规律性的认识。但他在撰写戏曲史的时候,并不是按一般的规律去做推理,而是认真考证一个一个具体的历史事实,从而做出分析判断。
在研究戏剧艺术之余,张庚先生也关注许多其他理论问题,他关注“自然美”,1959年6月2日曾在《人民日报》发表《桂林山水》一文(后收入伍蠡甫主编的《山水与美学》一书中),在日记中,他在读了别人的文章后,又写道:
自然美,从来不是纯粹自然的,首先经过劳动者的改造,后来就与民族、地方的历史紧密联系起来,成为一个综合体,它的美,也就是综合的美。
张庚先生在1985年一次研讨会上
学术的发展要靠积累,但社会科学,包括艺术理论,研究的成果体现为一种认识的水平,它存在于个体的学者的头脑之中,老一代的学者不可能直接把这些成果传给下一代;年轻一代的学者必须从头学习,并能体会到老一辈的心路历程,才能把老一代学者研究的成果承继下来,变成自己的积累。所以要“站到巨人的肩上”是不容易的。张庚先生用毕生的心血把戏剧研究事业推向了前进,但艺术研究工作永远在路上。我们要想在张庚先生等前辈的基础上继续前进,就不仅要学习他们已经取得的成果,更重要的是学习他们生命不息探索不止的精神。《张庚日记》就是这样一笔激励我们前进的宝贵的精神财富。
张庚著 中国戏剧出版社2017年出版 定价:188元(全三册)
本文原题:毕生探寻艺术真谛——读《张庚日记》